商议完事情后,几个心腹属官很快离开了，雁寒着人去请宋阁老和钱大学士，让他们以探病之名往东宫走一趟。
宋元珩的祖母、内阁大臣宋静槐，还有大学士钱秉渊,都是她母皇留下的老臣,谢氏派系的中流砥柱。雁寒心里清楚,她这位父皇态度暧昧不清,和他有关联的那些人统统靠不住,也只有这些谢氏老臣，才稍可倚仗一二。
在书房等人的间隙里,她发现原本在旁边安静磨墨的小少年一直悄悄地拿眼瞥她，纠结又为难的样子，她看得好笑,半倚在椅子上问他：“小洲想说什么？”
“没……”陡然被抓包,南洲有些慌乱，刚想矢口否认,就在雁寒含笑的目光中低下头,眉眼纠结成麻花,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：“殿下，皇上真的会……会那样待您么？”
“废了孤？”雁寒一歪头，毫不在意地把他的未竟之语点破,直白道,“他一直都想废了孤，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。”
少年有些急：“可您和皇上是亲父女……”
“可孤姓谢。”雁寒平静道,“他不止我这一个孩子，当初他篡了我母皇的江山，就是想改谢为李,如今大好的机会在面前，他不会放过。”
她笑了笑：“天家无父子，自古如是。”
南洲看着她，表情担忧又难过，雁寒笑着摸了摸他的脸：“别担心，就算有朝一日孤真的不是太女了，保这屋子里的人还是没问题。”
她望过来的目光有种从容的温柔：“孤在一日，护你一日，绝不会让你沦落到以前那个境地，嗯？”
南洲闻言怔愣在原地。
他刚才那番姿态，其实做戏的成分更大，却没想到会听到雁寒这样一番话。
他长这么大，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会护他，何况那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女，是他以前最厌恶的贵族。
尽管面上不显，但他清楚，他心里正不可遏制地翻滚着风浪，潜意识里，他隐约觉得曾经有人也同他说过这样的话，但那人是谁呢？
他记不清了。
意识到自己心绪的动摇，他赶紧垂下眸，低声道：“奴才谢殿下垂怜，日后怎样，奴才并不在意，只一点，殿下在哪儿奴才就在哪儿，无论殿下是什么身份，奴才生生世世都是殿下的奴才。”
雁寒轻笑出声：“这辈子还那么长呢，小孩子家家，说什么生生世世。”
她看着桌案上铺开的白宣黑墨，忽然问道：“小洲可会写字？”
南洲微不可见地僵了一瞬，宽大袖口下右手指不自觉地拢了拢，笑道：“殿下不知，奴才自小长在山野，家乡遭难前，只跟着村里秀才念过几遍三百千，后来逢难，一路流落到京城，又进了宫，便再不知笔墨是何物了。”
“来，孤教你。”
雁寒饶有兴致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，南洲僵着身子：“殿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