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再催促刘启判断,只是扭过头来跟陆川他们说:“刘启。他同情这些百姓。”

    钟村正道:“哪来那么多的同情?这是推断事情……”

    刘启打断说:“推断什么?推断你的主公要投降,控制不了百姓?百姓走。那是不堪战乱的苦。”他骑马走上前去,掉过头来,大声说:“有谁在乎他们?他们死于饥饿,饿冻,疾病和突然而来的抢掠和杀戮,倒毙于道路,你们还觉得不够,还想要得到点儿什么?不就是让他们跟着你们,心甘情愿为你们交税,为你们的征战提供血肉吗?你们为他们做过什么?若是你们给不了他们王道乐土,却还想要依仗他们,把他们捆上自己的战车,你们只会失望,彻底失望。”他指着钟村正,大吼道:“我刘启。不是你们的走狗!拿走狗的问题问我?!告诉你,你这老儿,推断不出任何事情,你不站在他们身边你推断不了任何事情。你们在郡里主政,除了征兵役,除了加征一道光复税,没干过任何事情。百姓们其实分不清你们和原来的官府。”

    钟村正一阵气急败坏,叫道:“你是皇帝的走狗。皇帝怎么对你的,我们小姐怎么对你的?谁又惹你了?你骂谁呢?你骂谁。不是小姐宠你,我们早弄死你。你个小破儿,就是好赖不分。”

    刘启阴沉沉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刘启不是任何人的走狗。我要给祁连他们一个家,我不想看到战乱。我怕你这坏老儿生出坏心,再建议阿英派人到百姓中造个谣生个事……”

    樊英花有点儿头疼,扭过头来问他:“钟叔有这么坏吗?”

    刘启说:“你给我讲过很多的事情,那我现在就告诉你,天下大乱趁势而起,你为的是什么?如果说是皇权富贵,我掉头就走。你们不知道百姓们图什么,你们就不配让他们跟着你们走。”

    樊英花问:“那你想让我怎么做?”

    刘启大声说:“把那些举着皮鞭的士兵拽下马来,痛打一顿,让他们留下来维持秩序,牵老扶幼,劝他们回头往北走。”

    陆川也接受不了,问他:“我们还没到你说的官路岔口,这样什么时候能到?兵马都用来维持秩序,牵老扶幼,谁和你们一起去郡城?你不怕危险,小姐呢?多少敌人想抓住她,你想过吗?”

    刘启道:“我想过。所以我劝你们做王师。无正义之师,无敢战之兵。去郡城又怎么样?只要你这么做了。樊英花,入郡城你尽管大胆亮出自己的旗号。你是谁?你来救皇帝,你来救百姓……否则你有什么?形势如此,阳泉的人也能一哄而散。我知道你阿翁死了,我知道我这会儿酒还没醒,我知道你经受不住打击,身骨头一起疼,请你从马车上下来,给百姓说你姓樊,你阿翁死了还有你,能够护住他们这些没人在意的百姓。”

    钟村正嗷嗷大叫:“刘启。你无礼。”

    樊英花制止住他,陷入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她的马车也停了,她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。家臣们觉得两个人要翻脸,死死盯住刘启的一举一动,手个个放在兵器上,陆川也是大气不敢出,终于有其中一个图个表现,“噌”地抽出兵器,祁连大喝一声,以身当先,一马鞭抽到他手腕上,喝道:“谁敢对刘启无礼,我跟你们拼命。”

    赵过离得近,马上不来,一扔缰绳,自己跑到跟前,锏前指,喝道:“你们谁敢动?”

    一个本家喊道:“我是你叔。”

    赵过大叫:“爷爷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樊英花笑了,笑得很淡。

    在众人眼里,她一贯喜怒无形。

    大伙不知道刘启有没有触到她逆鳞,弦绷得紧紧的。她还是在笑,越来越淡。

    末了。她轻轻地长叹,哭了:“刘启。现在你还让我做这些事情?你知道我是什么一个样子吗?你怎么还能让我做这样的事情?我走不动。我走不动。下了马车,我已经走不动。你是不是就想看到我现在的样子?死的是我阿翁。不是你阿翁,你心里不疼。我下来,我下得来吗?你说的我都懂,我知道你是对的。你大声地喊叫,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