闾左去官府要来了称重的衡器,这些天要将麦子的总量汇集出来,等待岁首上报,便于农人缴租赋时进行核算。

    初步登造的数目会先送到赵政手上,由他过目。

    赵高有些佩服秦国官员,做官有颗强力心脏,时刻准备让上司训斥。百姓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你,稍有不慎,监御史勤快地收集点你那些个“小犯令”“大小误”,再按“羸论”全部叠加算总账,够你喝上一壶。

    她还在兀自感慨,回到松园,吕蔡慌慌张张跑来,说出了个大消息:有人告发赵平偷挪府中公钱,被监御史带走了!

    甫一听到这消息,赵成便急了,道:“我阿父怎会做这事?!”

    赵高第一反应是不信,赵平做的工作可是文吏,吏法上写得明明白白,挪用公款,“与盗同法”。一旦到了二百钱以上,轻者黥为城旦,重者还要加个劓刑。二百钱以下,也是流放论处。

    老实本分,律法挂嘴边的人,会知法犯法?她头脑一热,拔腿就要冲去御史府。赵成高声连连唤她。

    赵成跟上来,急切道:“阿兄,我和你一同去!”

    月罗暗道不好,小先生又要着急了,随即要拦住她,“先生,御史尚未定罪,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。”

    闻言,赵高缓下脚步,深吸一口气,返身对吕蔡问道:“我阿父走时,可说过什么话没有?”

    吕蔡三步并做两步走向她,瞪眼使力回想,“老先生,老先生说,”他虚张了张嘴,像是不确定,“他说,说让你记得,去给你阿媪送赭衣的钱。”

    赵成与她相视一望,对方眼里和自己一样的疑惑。

    “可还有别的?”赵成追问。

    “这,”吕蔡迟疑摇头,“老先生只说了这一句,那些隶臣凶得很,老先生没说完,便火急火燎的押走了。”

    这就奇了,赵高拧紧眉头,她阿媪的赭衣钱,三天前就已经给过!

    “阿弟,”她转头对着一脑瓜子汗水的赵成,“你去阿父房里找找,看看阿父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。月罗,随我去隐官。”

    赵父不会无的放矢,赵母那里,必定是有点什么。

    驾车的圯四来不及把辒辌车牵入府中,整好不用再套马。赵高让圯四快些,马儿长啸一声,四蹄稳健飞驰,车内的赵高和月罗借助车壁定住四肢,胃里被车颠颠晃晃的程度,搅得酸汁直冲喉头。

    一路疾驰,再猛地勒马,圯四还未说话,赵高性急的掀帘跳下车,月罗跟在后头,拉着她的手臂,低声道:“先生勿躁。”

    她沉着脸点头,“你放心,我阿媪未必知道此事,我知晓分寸。”

    隐官里都是受过肉刑的刑徒在内做事,守门的张才受过赵高的恩惠,之前有个闹事的麻风病人,垂死挣扎,用笄刀刺了他一刀,是路过疠迁所的赵高救下他一命。后来,每次她过来隐官给赵母送东西,都会借机与她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