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娘一挑眉,斜他一眼,原本清冷的面庞竟多了几分娇嗔,“你才老,看模样都当爹了吧?”

    杨自吃了个哑巴亏,这姑娘虽是有求于人,嘴碴子倒是不肯落后,一抬眼,但见她鼻头又落了几片雪珠子,鼻尖一点白,倒像极了那只老猫,嗤地一声笑了出来,问:“这猫是公的还是母的?”

    姑娘瞧了那老猫一眼,低声道:“公的,十五岁半了。”

    杨自虽瞧着那猫就年纪不小了,却也不想这般长寿,随口就道:“这么能活,你家风水一定极好!”话音才落便后悔了,他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快?

    那姑娘原本以为他只是话多,不想却是个缺心眼儿的,要不是还得靠他领路,要不是她还有点功夫傍身,可真不敢拿他当什么好人。

    杨自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,便不再多话,只顺着胡同往前走,又转了两个弯,直奔了阿农家。阿农开门,瞧见杨自先是一愣,跟着朝着城门的方向一指:“打起来了?”赶忙请了两人进去,低声问:“护驾还是刺探军情?”杨自指了指姑娘手中篮子,“还没那么快,且眼下也指望不上你,倒是这只老猫得让你给好好瞧瞧。”

    阿农见他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,还以为是两军交战,朝廷要他们效力,哪想不是国事是猫事。他抱起那老猫瞧了眼,嘟囔道:“您老倒是闲情逸致!”又冲那姑娘道:“你这老猫没病没灾,就是到岁数了,估摸着挺不了几日了。”忽地话锋一转,“这猫养了得有十来年了吧,估摸着超过十五岁了。”

    姑娘也不答话,只问:“你这么说是…没得救了?你…你倒是开一些滋补的草药啊膏啊什么的,哪怕再多撑几日也好呀!”

    阿农摸了老猫几下子,正色道:“哪里就有那么些补药,即便是有,全靠药吊着一条命也是难受!”又说:“猫有猫的性子,它也知自己时日不多了,与其灌药,还不如放它走,让它自己选一块地儿待着…你也别去找它。”

    那姑娘听了这话,从阿农怀里接过老猫。老猫抬眼看着姑娘,忽然伸出一只前爪搭在她肩上,稍一借力,便将头低在姑娘前额上。姑娘原本还绷着,见此黯然神伤,“你都听懂了?”那猫便喵地一声,算是回应。

    杨自不愿瞧见这般情形,本想宽慰几句,不想开口却是:“这猫说什么呢?”

    然而这次姑娘却未反感,只道:“它在和我说,它不怕死,只是它走了,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。”

    杨自赶紧劝道:“寿终正寝已是不易,你若是放不下,不如去广济寺请方丈给它超度,也好保佑它早日超生,投胎为人。”

    阿农听了,附和道:“这才是正理儿!”

    姑娘将猫放进篮子,自言自语道:“我送你回老家…咱们这就回去,你可要挺住了。”跟着从手腕上退下只镯子放在石桌上,冲阿农道:“就当是出诊费了!”提起篮子,转身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杨自一愣,他自认他和阿农还未到一语千金的地步,况且这个节骨眼上,根本不会有郎中应诊,他只是不想看着姑娘白白受累,虽只是初识,可她这般行事还真是生分。

    阿农手快,捡起那镯仔细子瞧了瞧,指着上面的一颗珠子道:“嚯,好大一颗东珠。”又对着日头照了照,“成色倒是极好,啧啧,现下这光景,还能有这般出手阔绰的也是不易!”

    那姑娘行至门口,忽然一转身,问道:“适才在胡同口,瞧见门牌写着‘西江米巷’,听闻安抚司袁副史府上也在这一趟?”

    杨自先是一愣,袁家是西江米巷的大户,他娘同袁老夫人蒋秀文是打小的闺蜜,他与袁家二子袁绒、袁绍更是自幼相交,便是幼女袁茉也是颇有些交情,这些年间也是见过些许袁家远亲,却从未见过此姑娘,况且袁老夫人性情温和,便是哪家动了投靠的念头,也断不必如此偷偷摸摸。

    许是,初到京城还没摸清门路?杨自指了指门外,道:“出门右转,往前走三户便是!”

    “好!”姑娘转身便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