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一淼晃晃悠悠从五楼病区出来,走步梯上九楼。

    他身体佝偻,啪嗒啪嗒地拖着脚步,这儿本来也没什么人走,电梯和直梯有好几个呢,谁要绕一圈走廊过来走长长的楼梯呢?

    安安静静的楼道里,他走路声音好大,无所谓,反正也没人听到。

    走到六楼的楼梯间,那个黑灰色的小东西还大喇喇地躺在那里,见到赵一淼过来,就哼哼唧唧地给他让路。

    赵一淼喉头发紧,铁爪子挠一样,让他说不出话,也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小东西抬起嘴,张大嘴巴看着他——它只有身子和一张嘴,这会儿仿佛代替了眼睛的功能,居然满是疑惑。

    多可笑,都这样了,那两只鬼还说自己命好呢。

    赵一淼蹲下来,和小东西对视,自嘲地嘟囔起来:“喂,你是什么鬼呢?你能看到吗?”

    小东西似乎被吓到了,呆呆愣愣地傻在原地,也不动弹。

    他干脆坐下来,把两条长腿神展开,垂到台阶上。

    “我这个人啊,自小就不讨别人喜欢,所以也没什么朋友,”他不管不顾地说起话来,“爹不亲娘不爱的,上学的时候还老被人家欺负。”

    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呢,好容易遇见意外,”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,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,“现在也是,莫名其妙就见了鬼,给自己惹了一身骚,我就想当个死宅,老老实实在家混吃等死,怎么就这么难呢?”

    “还有,现在连个给我做饭的人也没了。”他无奈地笑了,扭头去逗那个小东西,“怎么办,要不我把你捡回家,给我做饭去?”

    小东西听到这里,才如梦初醒般尖叫起来,一溜烟儿从窗户飞着跑了。

    赵一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,又坐了好一会,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,伤口早已痊愈,心口还抽得疼个不停,他没来由地想,要不干脆回老家吧,或者随便找个城市搬过去,哪儿都行,国外也可以!把这糟心事都给忘掉,就当做了一场梦好了。

    可周韬那流着泪的眼睛又出现在他面前,赵一淼惴惴不安,明明答应了人家,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,会不会不太好呢。

    管他呢,赵一淼重新往九楼走,楼梯又高又陡,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,懦弱和迟疑占据了上风,他打定主意,把自己变成一只鸵鸟,就此逃离。

    反正我有钱,去哪儿都一样。

    赵一淼小腿肚子有些酸,他不由自主地去摸扶手,就此打住吧,回去和那两只女鬼说清楚,不是自己不肯帮忙,到底就是个普通人,他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可这会儿,手上却传来了奇怪的触感,赵一淼疑惑地看自己的手,然后发现被沾染上了黏糊糊的黑色液体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?石油吗?赵一淼用鼻子凑近了闻,差点没给他熏一个跟头,这什么味儿啊,太腥,太臭了,简直像之前被他遗忘在厨房池子里的那条死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