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完小年，谭栖谷终于可以拖着行李离开家，回到榕城去了。
飞机是晚上七点的，吃过晚饭，行李里已经装好了要带走的家乡食物，他的西装也已经熨好，母亲为他购置了新领带，亲手给他打上，哪怕知道他有私人造型顾问，根本不需要这东西。
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母亲站在门口，抬起手摸了摸比自己高了足一个半头的儿子，又顺手帮他扶了扶领带，“三月一过，你就三十九了，快四十的人了，孤零零的在榕城，我真不放心啊。”
“妈，我知道的，你也要注意身体。”他和母亲寒暄完毕，拥抱时，看见从卧室里蹒跚而出的父亲。父亲不老，但双腿却像百岁老人萎缩了的腿一样屈着，姿势别扭地穿过客厅，走向卫生间，一眼也没有看他。
谭栖谷松开母亲，拉起行李箱，不再留恋：“妈，我走了。”
飞机进入平流层后，机体平稳下来。谭栖谷却头痛起来，叫来空乘。
“麻烦给我一杯温水。”
头等舱的服务从不嫌麻烦，温水很快送到，谭栖谷就着温水吞下止痛药片。药片里有使人嗜睡的成分，他塞上耳塞，盖上毯子很快陷入睡眠。
梦里还是家，父母却是年轻的模样。他站在客厅里，看见地板上一串血迹，顺着血迹走进父母的卧室，便看见父亲捂着下体倒在地板上惨叫，污血狼藉。这时，跪在父亲身前的母亲转过身来，手里攥着一把剪刀，另一手捏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，双眼失神地望着他。
“栖谷，帮妈妈把垃圾桶拿过来。”
他傻傻地抱着垃圾桶走过去，那团肉从母亲手里落下来，将膨浮的塑料袋坠到底，咚一声，他顺着声音往下看，那是一根被剪断的男性生殖器。
谭栖谷猛吸一口气，慢慢睁开眼睛，无神地环视四周。还好，他还在飞机上，不是在家。
如果说看到自己父亲的生殖器是噩梦，那么目睹自己母亲剪掉了父亲的生殖器就是噩梦中的噩梦。
谭栖谷耙了耙头发，指缝间抓下七八根碎短发。回家这些天，他没有一天睡醒枕头上没有掉的头发，说实话，他宁愿父母在三十年前就离婚，好过折磨彼此还连他一起折磨。
谭栖谷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，一个是副校长，一个做工程师。谭栖谷的名字便取自父母双方的姓氏，寓意着父亲唯一深爱的妻子只有母亲，而母亲亦是父亲唯一的灵魂栖息地。但父亲却在他七岁那年出轨了，对方是他学校里的下属，同一个办公室，被母亲发现时，已经私通好几年。
母亲一怒之下剪掉了父亲用于不忠的器官，两人却并未离婚，警察和单位考虑孩子年纪尚小，两口子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，传出去会引起不良讨论，将这事压了下来。
父亲被辞退后，便负责给他每天的饭菜，通常都是煎鸡蛋白米饭，配一盆加了盐的开水——父亲不会做别的，每天忙着愤世嫉俗，更没空钻研。
青春期第一次晨勃遗精，母亲把他藏在枕头下的内裤丢在了洗手池。放学回来，父亲照例叫他自己去厨房端汤，他跑进厨房，正要端起搪瓷汤盆，却发现里面泡着自己那条深灰色的内裤。
父亲在这时走到厨房门口，阴森森地说了一句：“你得意什么？”
从那之后，他再也没有勃起过。因为每每下面起反应，他就会想到那个血腥的垃圾桶和父亲的那句讥讽，身心就也在瞬间萎靡了。
也是因为身体上的毛病，他年近不惑还没有走入婚姻。成年离开父母后，他才重新有晨勃，但每当和情人谈到该坦诚相见的时候，他就发怂，生怕到了关键时候不争气，只得找借口分手。